Thaddaeus Ropac Encountering The Masters
当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第一次见到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时,二人均已在各自的艺术领域内成为核心人物,并都在国际艺 术界取得了极大声誉。一位是美国波普艺术教父,另一位则是德国观念 和行为艺术的奠基人。他们的会面,仿佛是艺术界两颗最闪耀的星辰碰撞在了一起,人们都期待着一探究竟他们之间的火花。
自 1980 年以来,安迪·沃霍尔以博伊斯为创作主题的作品从未单独 呈现,而正值萨德斯·侯巴克画廊(Galerie Thaddaeus Ropac)伦敦伊利府邸呈现“约瑟夫·博伊斯肖像”(The Joseph Beuys Portraits)展览,这次侯巴克用系统的展览形式,见证了两位艺术巨擎之间发生的过往。为此,ARTnews 中文版与画廊创始人萨德斯·侯巴克进行了一番对话。
1979 年,在德国杜塞尔多夫汉斯·迈耶(Hans Mayer)的展览开幕式上,摄像机记录下了二人会面的历史瞬间——沃霍尔与博伊斯握手,对他说:“我可以给你拍照吗?”,在得到回应后,沃霍尔拿出随身携带的宝丽来人像相机,为博伊斯留下了一张珍贵的肖像照。
随后,在纽约所罗门·R·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的博伊斯重要回顾展布展期间,他们又一次相遇。在沃霍尔的工作室中,沃霍尔再次捕捉到了博伊斯的经典肖像——他头戴毡帽,身穿钓鱼背心,眼神里透露着锋芒。虽然二人的创作方法和美学观点并不相同,但博伊斯的形象仍然成为了沃霍尔作品中的一部分。在此后的六年,沃霍尔为博伊斯留下的瞬间,都被作为他制作丝网印刷肖像系列作品的原始图像。
1980 年,米莫·乔迪斯 (Mimmo Jodice) 受卢西奥·阿梅里奥画廊(Lucio Amelio Gallery)的委托,拍摄了一组博伊斯和沃霍尔的合影。博伊斯坐在喷泉边,笨拙地握着沃霍尔的手,沃霍尔随后将另一只手伸到了石狮子的嘴里。二人的多次碰面,正如 1988 年美国作家大卫·加洛韦(David Galloway)所说的那样,“对于那些亲眼目睹他们在光洁的花岗岩地板上走近对方的人而言,这一刻就像两位势均力敌的教皇在阿维尼翁会面,充满仪式感。”沃霍尔和博伊斯,他们在艺术上并非互相启发,但却通过一段段现实遇见和精神交流,成为彼此生命中美好的、充满敬意的、甚至有些搞怪的记忆。
彼时年轻的奥地利人萨德斯·侯巴克(Thaddaeus Ropac)同样对艺术心生向往,但在相对局限的艺术史知识和封闭的艺术环境中,他仍然会为前途感到困惑和迷茫。与博伊斯的相遇,于侯巴克而言,无疑是一次启迪和转机。他职业生涯的早期曾协助过博伊斯创作,1982 年,侯巴克找到了一份在第七届卡塞尔文献展安装“7000 Oaks ”的工作,之后便成为了其艺术观念的狂热追随者。在往后的经历中,他认识到自己努力的方向和角色,通过博伊斯和沃霍尔,侯巴克接触到更多的艺术家,这也为他艺术品经销的事业产生了巨大影响。
自 1980 年 以 来,安 迪· 沃 霍 尔 以 博 伊 斯 为 创 作 主 题 的 作 品 从 未 单 独 呈 现,而 正 值 萨 德 斯· 侯巴 克 画 廊(Galerie Thaddaeus Ropac)伦 敦 伊 利 府 邸 呈 现“ 约 瑟 夫· 博 伊 斯 肖 像”(The JosephBeuys Portraits)展览,这次侯巴克用系统的展览形式,见证了两位艺术巨擎之间发生的过往。为此,ARTnews 中文版与画廊创始人萨德斯·侯巴克进行了一番对话。
ARTnews 对话萨德斯·侯巴克(Thaddaeus Ropac)
ARTnews: 你在 80 年代初期与约瑟夫·博伊斯合作过,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萨德斯·侯巴克:我第一次见到博伊斯,是通过他在维也纳利希滕斯坦宫的作品,那时我十八岁。他的作品 Basisraum Nasse Wäsche (1979) 被放置在那里,但老师说那简直是在露丑。起初我感到困惑和恼怒,但当我读完那本小册子后,我完全被迷住了。在那之前,我对艺术史的看法到古斯塔夫·克里姆特(Gustav Klimt)为止了,但在约瑟夫·博伊斯那里,存在着真正的社会变革的潜力,以及面对历史重担的可能性。我去听了他的演讲,然后在文献展上参与了他的“7000 Oaks”项目。通过博伊斯,我认识了安迪·沃霍尔,然后是让 - 米歇尔·巴斯奎特,正是通过博伊斯,我真正认识了其他主要的当代德国艺术家,我们仍然代理的艺术家,如乔治·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和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所以他对画廊的影响力确实是不可否认的。如果没有他,我在艺术界的职业生涯无疑会更加不确定。
ARTnews: 你曾经在采访中提到早年因为“缺乏天赋”而放弃成为艺术家,但你决定去开一间推介艺术作品的画廊,介绍德国的新一批艺术家。你能回忆起当年下这个决心时的细节吗,是如何从一个艺术家成为画廊主的呢?
萨德斯·侯巴克:我很早就知道,作为一名艺术家,我想说的还不够。但我的奥地利、德国双重背景也意味着我必须以与英国或法国人不同的方式处理事情。我们这一代人要求一个解释,不幸的是,德国早在奥地利之前就需要解释。所以我想展示的艺术家是德国艺术家。乔治·巴塞利兹、约瑟夫·博伊斯、西格玛·波尔克,他们都在反思过去,我想捍卫和支持他们的声音。
ARTnews: 你的画廊也获得了博伊斯艺术遗产的代理权?未来你对其作品在展出和销售上有怎样的规划?
萨德斯·侯巴克:与我们所代理的遗产机构合作对画廊来说非常重要,我们非常认真地对待我们在支持他们遗产方面所扮演的角色。他们的遗产也在不断发展,随着每一个新展览的举办,我们都在寻找新的方式来展示他们的作品并介绍给新的观众。目前我们正在画廊的伦敦空间展出安迪·沃霍尔的约瑟夫·博伊斯肖像作品,在与这些艺术家遗产合作了这么多年之后,自从这些肖像作品于 80 年代制作并在意大利那不勒斯展出以来,首次一起展出是非常令人兴奋的,所以这对大多数人来说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它们。通过这两位艺术家,我们让收藏家能够接触到沃霍尔目录中尚未提及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作品。事实上,下一版目录的制作工作将于明年初开始,我们从其编辑那里了解到,该卷将以这些博伊斯的肖像作为开篇。因此,在展览的过程中对这些作品进行研究,与安迪·沃霍尔在工作室创作这些作品时与他共事的关键人物交谈,以及与他圈子里的人交谈,是非常令人兴奋和有收获的,他们都认识这两位艺术家,见证了这种相互尊重的关系,正是这种相互尊重促成了这一系列作品的创作。回顾那个时代并重新审视他们的创作,反思所取得的成就,以及他们对新一代观众持续的影响力,真是太棒了。
ARTnews: 你能回忆起上世纪八十年代在纽约的经历吗,在早年开始开设画廊的时候,与安迪·沃霍尔的交往合作中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萨德斯·侯巴克:当我离开约瑟夫·博伊斯的工作室时,他给了我一封给安迪·沃霍尔的介绍信。那次见面非常重要:他给了我一些作品让我回到奥地利的家乡进行展示,还向我介绍了让 - 米歇尔·巴斯奎特(Jean-MichelBasquiat),这是一个有趣而又重要的时刻。当时我们在一个地下室,音乐很吵,他以为画廊在澳大利亚而不是奥地利,并想将袋鼠融入他的第一次展览的作品中。他也喜欢奥地利,喜欢音乐和莫扎特。是的,我是通过安迪·沃霍尔认识并开始展示和代理美国艺术家作品的。
ARTnews: 自 1983 年以来,你从萨尔茨堡第一家画廊开始,慢慢拓展画廊的版图。今年 7 月画廊也举办了 40 周年的回顾展,在经营画廊的这几十年间,你经历过哪几个关键节点?
萨德斯·侯巴克:与约瑟夫·博伊斯和安迪·沃霍尔的会面至关重要,就像 90 年代开设第一家巴黎画廊一样。我们以杰夫·昆斯(Jeff Koons)和伊莱恩·斯特特文特(Elaine Sturtevant)的作品展开场,这改变了一切,突然出现了新的观众,这真的很令人兴奋。我记得当我开始进入艺术界时,它很小,就像在象牙塔里一样,非常排外,很难进入。现如今一切都改变了,这是一件非常积极的事情,今天的艺术界非常包容,每个人都可以参与。这种变化让我们有机会以非常不同的方式看待艺术家正在做的事情。
ARTnews: 你相继在萨尔茨堡、巴黎、伦敦、首尔等地开设画廊,它们各自在空间的特色和艺术家选择、市场表现上有何差异?
萨德斯·侯巴克:当然,我开设画廊的历史始于奥地利,虽然我首先在维也纳开设了一个小空间,但实际上我在萨尔茨堡扎根,在卡斯特别墅 (Villa Kast) 中开设了一家画廊,俯瞰米拉贝尔宫花园。萨尔茨堡具有强烈的文化认同感,继续在那里展示我们的德国和奥地利艺术家很重要。上世纪 90 年代画廊在巴黎开业,现在我们在那里有两个空间:一个在玛黑区,另一个在庞坦,这确实让我们的艺术家能够创作博物馆规模的作品和装置作品。巴黎的市场和伦敦一样,非常国际化,吸引了大量的美国观众。并且,亚洲日益成为我们极其重要的关注焦点。我们继续在亚洲活跃,特别是香港、上海、北京和新加坡。在首尔,我们也有一段历史,几十年来,我们的许多艺术家都在博物馆的展览中展出过作品。我们代理来自韩国的国际知名艺术家和年轻艺术家,并且通过在那里开设画廊真正发展了我们的社群。我们的每个画廊都是独一无二的,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例如位于伦敦伊利府邸的画廊,其时代建筑特色,成为了画廊空间的一个独特部分。我们更当代的空间在建筑上引人注目,由屡获殊荣的建筑师专门设计,旨在提供卓越的环境来展示与
我们合作的艺术家的作品,但我们所有画廊的项目都代表了与我们合作的艺术家。我们始终特别注重向新观众介绍以前从未在该城市或国家展出过的艺术家——在首尔画廊尤其如此。同样,我们一直在寻找与当地艺术家社区互动的方法。例如,去年我们在首尔画廊举办了一场韩国艺术家的群展。当时,我们还没有代理她们。但现在我们同时代理了扎迪·车(Zadie Xa)和钟敏熙(Heemin Chung)。今年在巴黎,我们举办了韩冰的首次个展,韩冰是一位出生于上海、现居巴黎的年轻艺术家。
这个市场非常国际化,我们的客户也经常旅行,所以很高兴看到他们在我们不同的画廊,参观我们在各地举办的特定展览或在我们参加的全球艺术博览会上。但每个画廊在主要观众和社区是谁方面仍然存在明显差异,我们非常尊重画廊之间的这些差异。
ARTnews: 能否介绍一下与亚洲艺术家的合作情况?
萨德斯·侯巴克:我们已经与李昢(1959 年生于韩国)和严 培明(1960 年生于中国)合作多年,他们当然已经非常成熟,并在国际上享有盛誉。最近,我们开始代理扎迪·车(加拿大,1983 年生)、钟敏熙(韩国,1987 年生)和韩冰(中国,1986年生)。对于我们来说,在我们开设画廊空间的地方,与艺术家团体建立联系和互动始终非常重要。我们确实希望率先展示我们的国际项目,但也着眼于与我们合作的艺术家和我们画廊名册之外的艺术家之间的联系,这些艺术家对我们来说是新的,但当我们通过展示他们的作品来代理他们时,我们可以在国际上,在我们其他画廊展出来支持他们。
ARTnews: 疫情期间你首次在亚洲开设空间,今年又在首尔进行空间扩建,这个决定是如何做出的?在一个线下实体成本较高的时代,对你而言,为何还会选择建立更多更大的空间?
萨德斯·侯巴克:几十年来,我们在亚洲许多城市非常活跃,不仅参加艺术博览会,而且大力支持我们的艺术家在亚洲博物馆和基金会展出他们的作品。特别是在过去的十年里,亚洲各地优秀机构的格局以令人兴奋的方式发展,我们在亚洲的影响力也随着这种发展而增加。我个人经常去亚洲出差,但拥有一名亚洲总监对于我们的存在以及我们与收藏家、策展人和艺术家的关系至关重要。我们在首尔开设画廊不到两年,空间就扩大了一倍,这确实表明了我们整个业务在亚洲的发展情况。疫情也提醒我们,藏家能够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艺术品的重要性。至于展览空间的重要性,对我来说,空间总是在独特性方面很重要。当我和艺术家讨论这个问题时,他们也有同样的感觉。不同的展览空间可以激发艺术家以不同的方式进行展览。
ARTnews: 早在前几年的时候,各类艺博会、互联网的销售渠道的扩展,给你画廊的运作模式带来了哪些影响吗?
萨德斯·侯巴克:艺术博览会是艺术市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但首要的是,我们是一家专注于实体空间的画廊。这不仅是因为特定环境能够帮助呈现作品的细节,还因为画廊模式允许我们展示作品的整体,正如它们被设想的那样,这对我来说一直是至关重要的,无论我们谈论的是直接从工作室开始的新系列,还是将现有作品和借来的作品进行整理以重振历史叙事,或揭示艺术家实践的各个方面的策划展览。
ARTnews: 在不同的文化环境下,你认为亚洲地区的藏家在审美收藏上有着怎样的偏好?你又是如何制定在亚洲地区的展览计划的呢?
萨德斯·侯巴克:我不喜欢一概而论,因为所有收藏家都是不同的,不应该由地域来定义。但值得承认的是,亚洲艺术界得到了诸多实力雄厚的基金会的支持。这些藏品和空间有大量经过深思熟虑的复杂收购,为它们的发展做出贡献是一种乐趣。在我们的首尔画廊规划展览时,我们希望展示过去没有机会在那里展出的艺术家,或者是一位非常知名的艺术家的一系列作品,但该系列以前从未在亚洲展出过。去年,我们举办了一场韩国艺术家群展“我们时代的神话”(Myths of Our Time),其中的艺术家从韩国的艺术、文化和社会景观中汲取灵感。我们正在为新的一年计划类似的事情,这种共生关系对我和画廊来说都非常重要。